第二百八十二章 交锋

　　但不管怎样，时任执政官的沙拉曼这一手玩得非常漂亮，既绝了对方的借口，又给予一定的震慑。
　　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当然，惯例的，沙拉曼执政官被亲民官参了一本，说他违反了帝国的法令，先斩后奏不合法。当时是撤消了萨枯顶的执政官头衔，不过随后就将他从子爵晋升到伯爵，世袭的。
　　从这点可以看出帝国高层的态度。
　　现在，这位已经退休的老伯爵忽然来到耶路萨摩，而且很明显是冲着兰斯男爵的事来的，这不能不让人有所猜测。
　　原本平静的耶路萨摩市，再一次出现紧张的气氛。
　　“伯爵大人，您亲自来，恕我有失远迎，不知……”
　　“萨拉执政官，你干的好事。”办公大厅里，头发花白的泰戈族老伯爵冷笑着，虽然已经好些年没有出任政事，但是他就是站在这里，就充满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萨拉执政官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错觉，而是沙拉曼伯爵当年在帝国边境与强悍的风之国对峙养成的气势，一种沙场老将精明辛辣的气质。帝国北疆的乌木城其实是半军事化的结构，能在那里坐稳执政官位置的无一不是政军一把抓，远不像帝国内陆这些城市这么安逸。
　　“伯爵大人，你指什么？”萨拉表面上一副诚惶诚恐，心里却飞速地转着念头：就算是总督派下的使团，也只有视察之责没有干预的权力，他这口气不太对，是掌握了什么？
　　“哼，少给我打马虎，我做执政官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吃奶。”沙拉曼一摸胡须，严肃的脸庞蓦地松驰下来，哈哈大笑，用力拍拍脸上阵青阵白的萨拉执政官道：“开个玩笑，以萨拉执政官的胸襟相信不会见怪。”
　　似真似假，让人有火也没地方发，还能说什么？
　　萨拉只能干巴巴地陪笑，预感到这位老伯爵来意不善，很有点人老心不老，想在帝国权力上有点作为的感觉。
　　“沙拉曼伯爵这次准备在耶路萨摩呆多久？”这是萨拉一点小试探，不方便直接问对方的来意，旁敲侧击一下呆的时间，也能看出一些东西。
　　“那要看事情办得顺不顺利，快的话几天，慢的话，那就不知多久了。”沙拉曼伯爵意味深长地看了萨拉一眼：“我刚才已经派人通知了神庙和城里各家族、行会会长，一会，咱们来个市政厅会吧。”
　　市政厅会？
　　萨拉眼皮一跳，对于亚瑟的手腕，萨拉也觉得是权力斗争的艺术，可是他自己的去留也是个问题，但是他相信神庙一方会想办法，他自己也在关注消息，毕竟自己留在耶路萨摩对神庙可是天大的助力，但是沙拉曼伯爵的突然到来却打破了全盘的计划。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了。”沙拉曼眯起黄色的眼瞳，嘴角挑起，露出让人无法揣测的笑容。
　　“我这次来，除了总督大人使团的任命，还肩负有大执政官的任命状，命我为帝国观风使巡察各地。”
　　观风使！
　　饶是萨拉的定力和心机，一时间也被弄得心情大坏。
　　观风使，帝国这百年来一共只出了两位，全都是影响帝国格局走向的铁腕人物！观风使本身并没有很大的权力，不过是比观察市政使团更高一级的临时任命，但是，有两个最要命的地方——观风使一是有直接向大执政官上报的特殊通信，二是拥有对市一级执政官的人事“先斩后奏”的权力。
　　也就是说，假如他看萨拉不顺眼，完全可以先把萨拉这执政官撤掉。当然，这个撤消也是临时的，事后得向帝国大执政官上报，最后再定夺。
　　但是，这种事情，就算事后能官复原职，假如在关键时刻被他这么搞一下谁也受不了啊。何况也有可能大执政官就卖他的面子，撤也就撤了，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
　　当然，能当上观风使的人都不是普通的家伙，这种人不会滥用权力。但，光是拥有这种威慑就很可怕了。
　　说明什么？说明大执政官对耶路萨摩的事相当重视，说明执政官一系对于神庙的异常敏感。
　　万一……他要对自己做点什么，神庙有劲儿也使不上啊，顿时萨拉感觉呼吸有点急促。
　　萨拉在想着心思时，沙拉曼也在静静地观察着他，黄澄澄的虎目里不时闪过精明的冷光。
　　……
　　市政厅会议又一次紧急召开，不过这并不值得奇怪，毕竟按惯例每个城市的市政厅每月除了例会，也会不时地召开，讨论一些重大的决议，一些利益的划分，帝国高层的紧急命令，又或者是人事任免等等。
　　但紧急会议比较少，毕竟都是一个城市的大人物，这一次显然更特别，当耶路萨摩的各公会会长还有家族代表、神庙的祭司们走进议政厅时，一眼看到，今天坐在上首位置的不再是执政官萨拉，而是一位从未见过的泰戈族老人。
　　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双闪烁着深邃光芒的瞳眸，就像一眼能看穿人心底的秘密。
　　他坐在首位上，气势沉静不凡。
　　执政官萨拉则恭敬地陪在老人的左手边。
　　“这是……”
　　有些心思敏感的人隐隐猜到了什么，更多的人则是一脸茫然。关于总督大人使团到来的消息只有神庙和执政官一系少数人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猜不透什么人有这份权力能把执政官赶到一边，自己大模大样地坐在首位。
　　市政厅会议虽然松散，但也不是随便能乱坐的，每一人位次，都代表了相应的地位和权力。
　　邹同学跟着托马斯小声交谈着，一进入议政大厅就感觉到今天的气氛很不一样，特别是坐在首位的那位老人，从自己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
　　“那是……”托马斯微惊了一下：“那是沙拉曼伯爵，我当年在帝都见过他一次，他怎么来了？”
　　伯爵？
　　邹亮思索着这丙个字的份量，如果只是一个爵位，应该不会对自己构成太大威胁。不过，总督能派此人下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议政大厅里各派系或各小集体不可避免地低声交谈起来，对未知的情况充满了各种猜测。
　　斯坦福的眼中则透着一种死灰复燃的期待，总督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静一静。”
　　萨拉执政官在沙拉曼伯爵的示意下，不得不站起来开口道：“今天的会议，由帝都下来的观风使，沙拉曼伯爵主持，大家请保持礼仪和尊敬。”说着，简单几句话交待了沙拉曼过去的事迹背景。
　　现场静了那么一瞬，然后一片嗡嗡声突然爆起。在场那么多势力和家族，听过沙拉曼事迹的不少，一下子受到极大的冲击。
　　蛰伏十几年的英雄式人物突然出现本来就让人猜测了，何况是在这种敏感的时期，以观风使的权力突然介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耶路萨摩格局，不能不让有心人多加猜测。
　　不过这份失控的议论并没持续太久，几个呼息后就渐渐平息。认识到上首的人身身份，大家一下子恭敬和严肃了许多，有不少人当年还是崇拜沙拉曼的，比如镌刻师公会的萨姆安顿当时就有过冲动想要远赴帝国边境大干一场。当然，这个愿望没能成形。
　　“好了，大家都认识我了。”沙拉曼伯爵笑眯眯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
　　“这次从帝都，从总督那里接到委任，实在让我惶恐，不过，我这个人，只要是答应的事就会一肩挑起。”
　　他的话锋一转，凌厉的目光突然落在亚瑟身上。
　　“那么，现在进行本次会议的第一项质询——亚瑟祭司，我接到投诉说你侮辱和殴打了兰斯男爵，这是真的吗？”
　　随意的一句问话，但是语气里杀气腾腾，整个议政大厅温度一瞬间跌入冰点，嗖嗖的冷风在众人脖颈后刮过。
　　冷！还是冷！！
　　众人恍惚记起，眼前这位大爷，那可是当年一声令下砍下五百奴隶武士，用头颅堆成京观的狠人。那叫一个杀伐果断！
　　亚瑟祭司恐怕要倒血霉了。
　　无数猜测和惊疑的眼神来回传递着信息，打着眼色。那些选择支持亚瑟一方的，如兰迪的家族，都暗暗焦急。
　　选择中立的如萨姆安顿等公会会长则老神自在，任何形式的战斗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坏事。
　　至于像雷诺和弓箭师公会的斯坦福等几乎在心里欢呼起来，这段时间他们如坐针毡，以为是末日到了，现在好了，总督大人的杀手锏出来了，兰斯只不过是前站。
　　议政大厅里寂静得落针可闻，迎着新来观风使的冷酷目光，亚瑟缓缓站了起来。
　　今天的事看来无法和平度过，得想想办法。谁也没想到总督那边够狠的，居然派了这么一位下来。
　　在亚瑟身边，托马斯的眉头微动，目光在心爱弟子身上一扫，又投到长长会议桌对面的沙拉曼伯爵身上。
　　气氛很凝重，也很微妙。
　　大家都等着看，看这位耶路萨摩炙手可热的年青祭司如何过观风使这一关。
　　如果他能顶住，那当然会更看好他的前途，会有筻多人死心塌地跟着亚瑟干。如果不行……那耶路萨摩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局面，将全盘崩溃。
　　毕竟，大家都是担着风险的，要想大家都跟着你干，你首先得展示实力。任何压力下都能牢牢站住的实力。